至於明人赏月的盛会,则有张岱(一五九七─一六七一?)以其生花妙笔,为我们作了下面这段极其风雅记述。《陶庵梦忆》卷五的「虎邱中秋夜」:
虎邱八月半,土著、流寓、士夫、眷属、女乐、声伎、曲中名妓、戏婆、民间少妇、好女、崽子、娈童及游冶恶少、清客、帮闲、 僮、走空之辈,无不麟集。自生公台、千人石、鹤涧、剑池、申文定祠、下至试剑石一二山门,皆 毡席地坐,登高望之,如雁落平沙,霞 江上。天暝,月上,鼓吹十百处,大吹大擂,渔阳参挝,动地翻天,雷轰鼎沸,呼叫不闻。更定,鼓铙渐歇,丝管繁兴,杂以歌唱。皆「锦帆开澄湖万顷」同场大曲,蹲踏和锣丝竹肉声,不辨拍煞。更深,人渐散去,士夫眷属皆下船水嬉,席席徵歌,人人献技南北杂之,管弦迭奏,听者方辨字句,藻鉴随之。二鼓人静,悉屏管弦,洞萧一缕,哀清绵,与肉目引,尚存三四,迭更为之。三鼓,月孤气肃,不杂蚊虻。一夫登场,高坐石上,不箫不拍,声出如丝,裂石穿云,串度扬,一字一刻,听者寻入芥,心血为枯,不敢击节,惟有点头。然此时雁比而坐者,犹存百十人焉。使非苏州,焉讨识者。
晚明文人的生活情趣,从这则「虎邸中秋夜」或能略窥一二。
明人拜月时用的「月光纸」,到了清朝,改了个名字叫「月光马儿」。富察敦崇的《燕京岁时记》(一九○六年)。记载:「月光马者,以纸为之,上绘太阴星君,如菩萨像,下绘月宫及捣药之兔。人立而执杵,藻彩精致,金碧辉煌,市肆间多卖之者。长者七、八尺,短者二、三尺,顶有二旗,作红绿,笆或黄色,向月而供之。焚香行礼,祭毕与千张、元宝等一并焚之」。
清又流传著一句话:「男不拜月,女不窜」。所以拜月就成了妇女的专利,家中的主妇忙著拜月,小孩子也不愁没事干。中秋节前几天,街市上都会卖一种专供儿童月用的「兔儿爷」。兔儿爷的起源约在明末。明人纪坤(约一六三六年前後在世)的《花王阁剩稿》:「京中秋节多以泥抟兔形,衣冠踞坐如人状,儿女祀而拜之」。到了清代,兔儿爷的功能已由祭月转变为儿童的中秋节玩具。制作也日趋精致,有扮成武将头戴盔甲、身披戢袍的、也有背插纸旗或纸伞、或坐或立的。坐则有麒麟虎豹等等。也有扮成兔首人身之商贩、或是剃头师父、或是缝鞋、卖馄钝、茶汤的,不一而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