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后面是一大片开阔的废墟,再过去就是一片接一片的金黄麦地。再再过去是连绵的群山。因为这山冲我们的一面是阳面,所以看不到森林,光秃秃的。群山上方是天空,深蓝的天空。我总是觉得在蓝的天空和棕红的群山之间,还应该再有点什么,那样看起来才不会如此兀然、猛烈。
我总是站在家门口往那边久久地望着,很想过去看看。
但却只能在那片废墟上走一走。
有时候会在发现过去马路的地面上嵌着一小块鲜艳的红色塑料,蹲在那里耐心地把它刨出来,原来是一把过去年代的梳子。
附近几个村子里的人若是要盖房子,都会到这里来拆土块,于是这片废墟里的大部分墙垣都给拆平了,少数的还剩半人高,仍刷着雪白的石灰,厚实稳当地立在地基上。那些墙上有的还整整齐齐贴着十多年前挂历。在一个角落里,还看到一张字迹清晰的学习计划和课程表(估计原来是贴在床头位置的)。我很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当年这个孩子的学习内容和时间安排。又想到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,他早已走出桥头,在外面的世界上继续生活,他把他的童年抛弃在这里了。
当年,当云母矿的职工和家属全部撤离这个地方时,他们抛弃的不仅仅是一些房子,更是一段浩大而繁琐的时间内容
在这片废墟之中,偏偏却有一幢高大整齐的房子鹤立鸡群地扎在其间,有三面墙都是完好的,另一面墙则以钉在一起的两排竖着的木板代替。可以看出这套大房子的屋顶原先是俄罗斯的那种巨大的拱形风格的,虽然已经荡然无存了,但气势尤在。据说那是当年的职工俱乐部,同时也是一座电影院。
现在成了林场职工圈养马鹿的地方。
马鹿是一种比一般的马还要高大的鹿,要不是头上顶了鹿才有的那种枝枝杈杈的角,我会把它们当做是没有驼峰的骆驼呢!而且颜色也和骆驼差不多的。
这里面大概关有二十多只吧,一个个很安静地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在墙壁阴影处发呆,饲料槽子那边站着廖廖几只在慢而耐心地嚼着草料。
我爬到堆在木头墙外侧的一摞圆木上,再缘着木头墙上可以攀爬的地方,一直爬到木墙最顶处,骑在木墙上面往下看。马鹿们一点也不理会我这边的动静,只有一两只抬头看了一下。
这些马鹿是冬天里捉到这里来圈养的。因为到了冬天,雪太厚,找不到吃的了,它们会逐渐往山下走,寻找雪薄的地方刨开雪被啃食下面的的枯草。于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,就被逮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