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豆子(4)
时间:2010-01-10 19:09来源:未知 作者:admin 点击:次
旁边那块地还在耙,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,光着脊背坐在小四轮拖拉机上,浑身随着“突!突!突!”的机器声而大幅抖动。看上去他使出的劲比拖拉机使
旁边那块地还在耙,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,光着脊背坐在小四轮拖拉机上,浑身随着“突!突!突!”的机器声而大幅抖动。看上去他使出的劲比拖拉机使出的劲还要大。帽子也不戴,脸和脊背给太阳晒得油光焕发。
拖拉机后面挂着的铁耙子上面站着一个女人,用自己的体重压耙,长长的铁钉深深地穿行在大地里,泥土像波浪一般翻涌。那女人可能是他的母亲,包着花花绿绿的头巾,笔直地扶在拖拉机后面站着,来回好几趟都没见她换个姿势。
我妈说她们年轻那会儿,耙地用铃铛刺,卷一大捆挂在拖拉机后面,上面压着石头就可以了。铃铛刺上的木刺长而坚硬,但用来耙地的话,肯定耙不深。
以十字镐开垦坚硬的大地,一点点耙平,耙细土块,滤去草根、石块,然后点播种子,引水灌溉——在妈妈的年代里,这些是多么热情浪漫的事情!劳动便是一切,能生存下去便是一切。所有的“最最开始时”都是那么美好纯洁,那么令人心神澎湃……虽然现在我们看来,祖先们所做的其实并不比我们现在做作的更聪明一些,更丰富一些。但是,我想,我们之所以还是要永远记住并感激我们祖先,永远承认他们的“伟大”,是因为——他们给我们留下的最最宝贵的遗产,不是现成的生存之道,而且是生存的激情。
大地平坦开阔,蓝天倾斜,遥远的地方有三棵树并排着站在一起。东面芦苇茂密的地方有沼泽,不时听到有鹤长唳短鸣的声音传来。我顶风撒种子,腿都站黏乎了,肩膀和腰又酸又疼,右手机械性地动弹着,种子也越发扔不准了,只好怪下午的风大,怪我妈坑儿挖歪了。
我知道戈壁滩上太阳暴晒,特意穿了一件长袖的衬衣。但袖子再长也不可能长过指尖,只能搭在手背那里。结果才一天工夫,手背上被晒过同没晒过的地方颜色截然断开,成了阴阳手。
我往前走,我妈倒退着走,她铲开一个小坑,我连忙撂下种子;她随即把锨里铲起的土撂出去埋住种子,我便顺势踩上去一脚,把埋种子的地方压瓷一点。这样,每点完一行,回头一看,我的脚印呈“人”字形,每二十多公分一个“人”字,紧密整齐地排列了整片土地,太有趣了。
他们几个都陆续点到下一块地上了,只有我们俩还在这块地上的最后两三行上努力,便突然一下子觉得四周空空荡荡。风呼啦啦地吹,一片很大的薄膜被吹到了蓝天上,越飞越高,左右飘摇。每次我抬头看它时,它总是在那里上升,不停地上升。然后又下降,不停地下降。突然风停了,它也停止在半空中,像是正仔细地凝视着什么,很久都没动一下。天空那么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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