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湿漉漉地走出森林,像是在大海中被浪潮推上沙滩,我们筋疲力尽,我们最爱的那首歌,那首热烈、尖亢、激越的歌,它什么也没能去点燃,它一出口便被打湿透,一句一句沉重着,一句一句坠落。我们最后再唱出一句,忍不住泪水长流。妈妈……我们的歌声多么单薄,而世界多么强大……这森林是火焰与海洋交汇的产物,是被天空抛弃的那一部分──当火焰与海洋交汇,排山倒海,激昂壮阔,相互毁灭。天空便清悠悠地冉冉升起,以音乐的姿态静在我们抬头终日寻找的地方。那些剩下的残骸渣滓,便绝望地向上伸着手臂,努力地想要够到什么……终于长到一棵树那样的高度,便开始凋零。
我们在说这森林。说了海洋又说火焰,惟独没有说这森林中一棵平凡的树木。于是我们离开时,它便在我们身后轰然倒塌,妈妈……这是这森林所能制造出来的最大声响。一声响彻山野后,剩下更为广袤的寂静。这一声不同于山风林籁的任何一声,这一声只喊一声,终生只喊一声。这一声之后,广袤的寂静剩下些“笃、笃、笃”叩门的声音。妈妈,这一下一下叩击的是另外的哪一棵?我们找不到。我们找到的时候,森林将它的咫尺之遥隐藏到千里之外。
我们在森林里目送一只啄木鸟远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