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六岁的付小凤从遥远的新疆写信给我,说道:“……最想做的事情只是:独处静室,手捧香茗一杯,闻着那清香,安静地聆听小窗外雨声缠绵……”
我看罢合上信页久久无语,最后仰天长叹:“神呐!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二百五……”
富蕴县四面八方荒茫的戈壁群山竟陶冶出女孩子这样的……这样的毛病。
九七年末,我又一次回到新疆,见到了十八岁的付小凤,她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,只是个子陡然长高,变得颀长柔弱,并戴了眼镜,读理科班。
我刚刚离开的那个学校,是一所由华侨捐助的三流中学,学风烂出了名。
班上的同学在心情不好的时候,就会默默地挖掘教室的墙角,一直挖到地基为止。
一般来说,老师在讲台上讲课,学生们就在下面分成六到七个小组热火散天地搓麻将。
来到新疆,发现周围的同学居然都如此认真地学习,不由得深感诧异。
在这里,为了保证升学率,从高二起,学校要求所有学生必须住校。
每天晚自习散后,会有一半的同学仍留在教室里继续背书,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到宿舍推醒剩下一半的人。前一半人终于休息了,醒来的那一半人则想法子弄清醒自己,然后集体去教室背书一直到天亮。
像这样三班倒似地学习,真是闻所未闻……
付小凤同学家离学校只有二十步远,尽管如此,也住了校,而且就睡在我下铺。每天凌晨“换班”的时候一阵乱晃,害得人一点儿也休息不好,一气之下,NND,不上了!于是悄悄卷铺盖回了家。
我有一个表哥在街上蹬三轮车拉客的,一元一人次。那天翘课偷行李时碰巧遇到他,就逮住帮了个忙。他如此形容当时的情景:“伊一面愤愤的回转身,一面絮絮的说,慢慢向外走,顺便将我母亲的一副手套塞在裤腰里,飞也似的跑了,亏伊装着这么高底的小脚,竟跑得这样快……”
永别了学校!恨死你!
可付小凤是与我完全不同的人,她似乎非常适应学校的生活。她天生就像是专门用来上学读书似的。
自我高中缀学出去打工至今,已有十个年头了。可是十年过去了,她她她她……居然还在上学……
回想当时的情景,小凤和那些读死书的同学们还是不太一样,这么说大约因她较为狡猾灵活一些。她的少女时代,也显得更从容轻松一些。
与此相对的是,付小凤同学父母都是老师,家教严得匪夷所思。二老简直就像是以双手将小凤姑娘紧紧攥住,上面只露个脑门,下面只露只脚趾头。
每当我到她家去玩,她总会在离家门口二百米处的岔路口等我,然后千叮咛万嘱咐哪些话可说哪些不可说,该统一的口径的毫不含糊地一一敲定后,这才较为放心地把我往她家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