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铺着及膝厚的雪。及膝厚的雪上，深深地陷着一串脚印——偶尔回单位办点事的职工，进去时都只踩着同一个脚印聪明地（——其实是毫无办法地）进去。因此一整个冬天银行门口就只有那一串脚印。
　
      春天到了的时候，我妈开始准备上山了。凡是我们这里做生意的人，都说要是跟着牧业上的羊群走，在夏牧场上开店的话，利润会高很多。我们就想等转场的牧业经过时跟着上去，但是我们开的是裁缝店，要准备足够的商品的话，还得先准备额外的钱去乌鲁木齐提货。于是我妈把主意打到银行那里了。有一天她去贷款去了……
      天知道她是怎么把款贷到手的！要知道我们这个小银行的贷款只有一种，就是春耕前的农业贷款。可是她不但不是农民，连本地人都算不上，我们才来喀吾图开店一年多时间，甚至连F县人都算不上，虽然来到F县十几年了，但仍然没有F县户口……反正她后来就是贷上了……
总不可能是因为大家都是邻居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，所以不好意思不贷给我们吧？
      对了，这家银行一年到头冷冷清清的，可是到了农业贷款发放那两天却热闹非凡。一大早就有人在门口排队了，附近远远近近所有村子的人也都往这边赶，银行院子周围的木栅栏上系满了马。马路上也三三两两聚拢着人，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有关贷款的话题。说实在的，大概是因为这种贷款才发放没两年的原因吧，我们当地人对 “贷款”这一概念认识模糊得真是可以——居然都以为那就是国家发给大家随便用的钱。起码我们了解到的是这样的。我们对他们说：“要还的时候怎么办呀？”他就很奇怪地回答：“还就还嘛，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