什么才去想吃饭。在这个日益飞速进化的时代,当食物和爱情一样,成为消遣时,饥饿和孤独会不会因此而更加地虚茫无际?所幸我们没那个闲工夫去想得更多。我们正铆足了劲,拼命地赚钱过日子。自然而然就饿了,就该吃一顿饭了。下一顿饭的全部意义便仅此于此。
久了!会不会厌倦?会不会空虚?
多少次的野地会餐,餐布在水边的沙滩上铺开,几块干馕,一堆奶疙瘩,再展开一个塑料纸包,便露出一块金子般的酥油。旁边三角架支起来了,火升起来了,黑茶烧开了,有人从贴身的口袋抓一把粗盐撒进去,所有人便捧着自己的碗去依次接来泡上馕,欢声笑语中吃了起来。八月的骄阳把周围深深的草丛晒得愈加浓密,细浅的水流时隐时现,不远处喘息休憩的是我们打草的工具……
还有那些美好的黄昏,我们的摩托车经过的达坂顶上夕照正浓,晚霞似锦。荒岭野地从脚下一片一片起伏到天边。三两个暮归的老人正跪俯在远处的石滩中晚祷。一弯新月浮现天际……我们把车熄了火,在山顶休息。一个长辈半躺在铺开的皮大衣上,从中摸索了半天,掏出一块奶疙瘩给我。……
更多的是那些晚春初夏的雨天,湿淋淋的毡房里却干燥舒适。男人们都蜷在炕上,吸着烟,低声交谈。没有女主人,因此也没有茶水和烤馕。我捧着一块奶疙瘩偎在炉子边啃。雨水从天窗飘飘扬扬洒下,有人支根长棍子把天窗顶的一块毡子揭过来盖住,房子一下子黑了,却更干燥温暖了,炉口火明亮动人,燃烧的愈加清晰。炕上烟头星星点点地晃动,一片沉默……突然门开了,妈妈浑身水气地挑着桶出现在门口……菜烧开了,鱼煮上了,尽可能找到的佐料都放了进去,盐、野蒜、醋、辣子酱……妈妈则取出刚才下锅时偷偷留下的一条鱼,穿在炉钩上放进炉膛烤了起来,然后笑吟吟地给我……直到凌晨,全部的馍馍才陆续出锅,虽说是死面蒸的,但热气腾腾,吃起来没什么比它更香……
还有那些清晨,帐篷里清冷而明亮,我们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不愿起来。从帐篷缝里看到外面的空地那个用三块石头垒起的炉灶上,稀饭已经沸出……经过的赶羊人远远看到这个清晨的第一缕烟后,寻到这里,围着小灶取暖,与外婆有一搭没一搭地喧话。外婆揭开锅盖,匀出一碗米汤递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