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颠簸在“方圆”农用车后车斗上的日子里,所有搭车人的面孔都是摇来晃去的,四面的群山和森林也在跳跃,我什么都不想吃,胃一阵一阵痉挛。车头上挤满了人,潮湿,肮脏的麦草到处都是(车上一趟载过牛羊)。中途休息时,一个陌生人从路边捡来一根木头搁在车栏板旁,让我和另一个老人坐下。我坐下后感觉好一些了,便从包里取出泡泡糖分给大家,车那一头的人也挤过来要。大家都兴高采烈的,一片笑语中,不知谁塞过来两片饼干……
长途卧客车上,我和一群人挤在车门处熬过了八小时。我想睡,难受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。天快亮时,一个陌生男人把他的包立起来竖在引擎旁,示意我坐下。又用笨拙的汉语问我:“吃馍馍吗?”——我握着那半个馍馍,摇摇晃晃靠在他膝盖上睡去,梦中想到这一下车,便成永别……
我没有吃遍,也没有机会吃遍这世上所有的珍肴美味,但在这一方面,我想我不会有什么遗憾。我一口一口咽下的那些食物,已经是这个世界最珍贵的馈赠。
你看——女孩仙都哈齐端上的一小碟野草莓被我吃了;一个陌生小孩把妈妈塞给的,舍不得吃的一枚熟鸡蛋,冒充生鸡蛋卖给专门收购鸡蛋的我们,被发现后也被我吃了;巴哈提家古尔邦节的抓肉至今浓香犹在;他妻子教我用甜奶酪蘸一下酥油又蘸一下白糖的吃法已经被我学会……我一天比一天胖,说来真不好意思——好像我就只得到这么点好处似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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