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在小学坡上学。我开始酝酿一句话，并找到机会故作天真地说出它，令我外婆对我愧疚不已。她便天天到小学坡下堰塘边的亭子上等我，接我回家。这个堰塘，当地人叫“天池”，古时产盐，盐淘干了，渗出水来，积成水塘，盖满荷花。一座古老的的卧波曲桥横贯堰塘一角，桥下莲叶田田，桥栏上雕着一串串石菡萏。桥弯弯曲曲，中间修了紧贴着水面的石台，石台一侧就是那个亭子，亭楣上写着“尊师亭”三个字。我外婆就坐在上面，往小学坡上张望。亭子里总是有很多人，全都是老人，说书的、唱段子的、摆龙门阵的。我外婆也是老人，但她和他们都不一样。一看就不一样。她是拾破烂的，拣垃圾的。她手上永远拎着一两张顺手从垃圾箱里拾来的纸壳板、一只空酒瓶、一卷废铁丝、或一根柴禾。她衣着褛褴，但笑容坦然而喜悦。她看到我了。她向我招手。她站了起来。
　
　　我在小学坡上学。我发现除了我以外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。我被抛弃了。只有我的外婆天天在坡底等我回家。她一手抓着一张纸壳板，另一手握着一个空酒瓶。我们一起往家走。路过南门外的城隍庙，称四两肉；再路过衙门口那一排大垃圾桶时，往里面翻一翻，扒一扒。我和她紧挨着，也趴在桶沿上往里看，不时地指点：“那里，那里……这边还有个瓶盖盖……”我外婆是拾垃圾的，我们以此为生。我是一个在垃圾堆上长大的孩子。我们家里也堆满了垃圾。我外婆把它们拾回来，我就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