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反射得异常明亮。手指紧抓着肋下的泳圈，脚趾头抠着下面的某块滑腻的生满苔藓的石头，努力矫正倾斜。
　　　 但是突然脚下一空，身子猛地沉了下去！
　　　我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，接下来发出的声音迅速消失在口腔，身子在下沉，并且在不停地沉，不停地沉，不停地沉，泳圈向上浮的力如此微弱，不停地沉……我长着嘴，想喊叫，我看到堤坝上有人远远地过来了，边走边高兴地说着什么，我希望他们注意到这边——我突然间如此强烈地羡慕他们，又憎恨他们——在水之外平安的人们。我想喊“救命”，我差点就要喊出声来了，前所未有的惧怕降临到意识正中央，但是心中仍平静地存有异样的希望，我又轻轻地“啊”着，到底没有喊出声来。仍在不停地沉，不停地沉……像是迅速地沉，又像是极缓慢地沉……沉到嘴巴了，泳圈完全浸在水里，毫无用处。我心跳如鼓，一切所能感知的声响全都放大，迫向耳际。四面八方的压力推挤着身子……我低下头，脸埋在水里，看到自己淡黄色泳衣上印着粉红色的小花，看到一群五彩斑斓的凤尾鱼绕着我的身子和手臂，一圈一圈柔曼悠扬地地游动，摇晃着长长的尾巴，看到它们的尾巴的颜色由宝石蓝向深桃红灿烂地过渡，这美丽尾巴不时温柔地触着我的肌肤。
　
9
　　　 我第一次去买泳衣的情景：
　　　泳衣是在街头场卖鞋垫子和尼龙袜子的老太太那里买的，五块钱一件，在架子上挂了一长串，花花绿绿，每一件都是那么漂亮。我手心攥着钱，远远地看了又看。并来来回回地走动，不停地装作正好经过那个摊子的样子。没人会认为我像是一个要买泳衣的人，哪怕是我往那里一站半天，一件一件拽着挨个看也不像。于是我便往那里一站，拿起鞋垫子一双一双地挨个看，反复询问这些鞋垫的大小和价钱，然后出其不意，飞快地掏出五块钱买下了泳衣。
　　　 我早就知道泳衣是五块钱一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