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么我们过去又是怎么生活的呢？在那些没有木耳的日子里，没有希望又胜似有无穷的希望的日子里……
　……那些简单的，那些不必执着的，那些平和喜悦的，那些出于一种类似于“侥幸”的心理而获得深深的满足的……还有那森林山野的美好的强烈之处！永远强烈于我们个人情感的强烈，我们曾在其中感激过、信任过的呀……几乎都要忘了！森林里除木耳之外的那些更多更广阔的……
　
　但就是那一年――木耳产生后的第五年或第六年――再也没有木耳了。
　像是几年前它突然出现在这里一样，又突然消失在这里了——木耳没有了，像是从来就没有过一样地没有了……森林里曾经有过木耳的地方都梦一样空着，真的什么也找不到了……大风吹过山谷，森林发出巨大的轰鸣。天空的蓝是空空的蓝，大地的绿是什么都不曾理会过的绿。木耳没有了，森林里的每一棵倒木再也不必承受什么了，它们倒在森林里，又像是漂浮在森林里。
　
　忘了那一年别人都是什么样子的了。我天天坐在桥头深暗的店子里，偶尔出去一下，走到明亮的白昼中去，沿着河边走很边很边。河边的垃圾仍然在一日日地蔓延着，越堆越高……我又觉得，自己之所以忘了那一年别人的样子，是因为自己后来再也不曾见过他们了。费以极大的努力而凝聚起来的生活突然破裂，四散开来时，总会让人一时间混乱而无从去向。但在桥头，在这片从没人管过的废墟上，它仍存在着惯性一般的秩序，生活还在继续……桥头还是离世界那么远，我还是一个人也没见着。只看到他们日渐浓重的生活痕迹遍布周围。我心里有种种的，如同木耳的萌发一般微妙神奇的想法……那么我就开始幸福了吗？那么我开始有所明白了吗？当发生在远方的每一件不可思议的消息传到了我深暗的屋子里时，就会成为我曾经在某处亲身经历过的相同情景似的。我表面上一点也不吃惊，但是心里却因为其实还是什么也不能明白而悲伤不已。
　这些就不去说它了。说木耳吧――木耳再也没有了……其实，我们对木耳的了解是多么地不够啊！
　
　—— 就是这样的，木耳没有了，我们加以它的沉重的愿望也没有了（暂时没有了吗？），我们的店又轻飘飘地搬到了山上。对来店里买东西的人们，我们还是报以微笑。然后又想到木耳没有了（暂时没有了吗？）……生活在继续，看来只能这样了。但是却永远不一样了。更多事物分秒不停到来，并且正在加速。木耳没有了，“喀拉蘑菇”这个新生的名词将继续流传，直到与其它所有的理所当然的老名词没什么不同。木耳没有了，总有一天它的这“没有”也会让人觉得其实没什么想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