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耳(7)
时间:2010-01-10 19:10来源:未知 作者:admin 点击:次
我们吃木耳前,会煮很长很长的时间,还会放很多大蒜――必竟是野生的东西,谁能保证它就一点问题也没有? 尤其想到这深山里最初是没有木耳的,它
我们吃木耳前,会煮很长很长的时间,还会放很多大蒜――必竟是野生的东西,谁能保证它就一点问题也没有?
尤其想到这深山里最初是没有木耳的,它们是在最近几年才突然诞生的事物。就是在那时,更多更嘈杂的人开始进入并深入大山,他们各自有各自复杂遥远的经历,他们过于隐密地带来了太多的新事物。木耳只是其中最微渺最意外的一种。
当菌种被秘密地从未可知的远方带来之前,它附着在一个四处流浪的人的身体某一角落,深陷在自己千万年的睡眠中,伴随那人梦游一般经过了千山万水。但是它的命运终于让它遇到了最合适的温度和湿度,还有暗度,它就醒了。接着它的另一场命运又使它从那个流浪者身体上轻轻落下――那时那人正走进森林。他后来走出森林,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无所知。
当木耳诞生的时候,它是与一切无关地诞生的。
做为这深山里千百万年来从不曾有过的新物种,我想木耳的到来有没有引起当地牧民的惊奇和防备呢?木耳是一种多么奇怪的东西呀!黏黏乎乎地攀生在朽木上,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,软的,无枝叶的,无绿色的,无根的,汲取着的,生长着的,扩散着的,静的,有所暗示的。
这些木耳有的和我们平时所见的人工培育的差不多,生着肥大丰盈的耳瓣。但还有的却如同一滩粘乎乎的浆糊似的,很像内地一种被叫做“地膜”的、也可以食用的菌类。
木耳突然来到这里生长,没有经历更长时间的自然选择与适应,它会不会最终是失败的?再想一想吧,在它偶然的命运里,其实也流淌着必然的河流――那些带它来到这里的人们,终究是必然会来到这里的。生活在前方牵拽,命运的暗流在庞杂浩荡的人间穿梭进退,见缝插针,摸索前行。到了最后,各种各样的原因使他们不得不最终来到阿勒泰的深山。于是木耳也在这强大的法则一般的洪潮中,不可避免地到来了。同时不可避免地到来的,还有全球变暖趋势——恰恰造就了最适何它们生长的气候环境。那么,木耳是“应该”的事物。假如来的不是木耳而是其它什么不好的东西,那也是“应该”的吧?
在没有木耳的日子里,像是没有声音。我们更为寂静地做着各种各样简单的事情,愿望也简单。我们走过长长的草地上的小路,走过独木桥,到河对面的泉眼边打干净的水,回家淘米做饭。食物也简单。我们端各自的碗,围着一碟粗糙地腌制出来的野菜,寂静地吃。偶尔说些寂静的话。那时没有木耳,我们细心地、耐心地、安心地打理小店,对每一个顾客微笑着说话。我们去森林里拾柴禾,我们只要柴禾,我们的眼睛只看到了柴禾,拾够了我们就回家。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,抬头看天,再回头看视野上方的森林 ——世界能给我们的就这么大。
------分隔线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